給臺大學生的電子信—17—
雞與鷹
—談醫師研究生的指導(The Mentoring of MD Graduate Students)
「這段從一隻埋頭團團轉的雞變成一隻可以展翅飛翔的鷹的過程,我永生難忘。雖然說過很多次,但我還是要衷心地再說一次:
我雖然是個醫生,但做為臺大的教授,我認為我自己是“educator first, scholar second, physician third”。事實上。這三種工作我同時都在做,不過基本上我是以「教育」為出發,透過教育同時進行「研究」與「醫療」的工作。我是少數在臺大臨床醫學研究所合聘的臨床學科教授,因此帶領就讀該所的醫師研究生(MD graduate student)也是我主要的教學工作之一。
我這樣帶領研究生
一、博士班研究生
MD-PhD(醫生博士)的訓練是非常特別的一個program,如何讓MD變成一個具有研究能力的scientist是相當不容易的;因為這些MD都是part-time的研究生,如何讓他們從臨床出發,找到好的題目,完成論文更是不易。這不是找某個出名的實驗室就可以完成的,不過醫學發展的更上層樓發展,一定必須有好的MD-PhD擔任轉譯(translation)的工作,是無庸置疑的。
自1998年以來,我已經有12位MD-PhD研究生畢業(如表)。這些研究生都是臨床專科醫生,在博士班修完學分,發表二篇SCI論文(前2000名),完
袁瑞晃(一般外科) 何明志(肝臟外科) 鄭文芳(婦產科)
陳炯年(一般外科) 蘇怡寧(醫學遺傳) 曹伯年(新生兒科) 何奕倫(心臟內科) 陳李魁(麻醉科) 賴達明(神經外科)
此外,還有五位MD-PhD研究生尚未畢業。這些學生在臨床訓練時,研究經驗全無或不多,研究性向其實也不很確定。只是在目前的醫學中心,博士學位雖非「充分條件」,卻是「必要」條件。許多人都是跟著潮流而來唸臨床醫學研究所博士班,卻不知研究為何物,因此帶這些學生的工作(mentoring)格外困難。以下是我帶這些學生比較獨特的地方:
(1)跨科指導
我的學生當中很特別的是婦產科只有二位,而以外科最多,當然也有小兒科、放射科、麻醉科……等。所謂「隔行如隔山」,一般要跨科指導別科的學生是不太容易的。不過由於我從事的領域多半是全面性的,例如超音波醫學、遺傳、發育、血管新生……等,跟每一個臨床科都有關連,才能跨科指導學生。另一方面可能因為我比較具有概念性能力(conceptual ability),對別的領域能很快掌握到其中的核心,因此可以跟不同科別的學生對話。事實上,不同領域的研究只是題目、方法、材料不同,尋找科學道理的邏輯與方法其實是一致的。
(2)修業期間短則3年,長則10年
這些學生雖然都是成熟的臨床醫生,但研究性向及實踐能力相去甚遠。一樣給個血管新生的題目,有的學生三年就光榮畢業,有的得休學2年,特延1年將近10年才畢業。其中超過7年才畢業的,多半不是原來就是我的學生,而是遭遇困難,才由我負起「急救」(resuscitation)的工作。
(3)研究生搶救大作戰
有的研究生原本不是我的學生,修業年限將屆,卻仍然不能跨越二篇SCI論文的門檻。看著他們無助的樣子,我跟他們說:「要不要我來替你進行CPR(cardiopulmonary resuscitation,心肺急救術)?」假若他們願意的話,我就會實施「研究生搶救大作戰」。到目前為止百分之百成功。要知道,如果博士班畢不了業而退學(drop out),他們將來在醫學中心幾乎是無法立足的,所以這種指導真的是救命工作。以下是一位急救成功的學生在口試前夕的來信:
今天在準備口試的時候一
這段從一隻埋頭團團轉的雞到一隻可以展翅飛翔的鷹的過程,我永生難忘。雖然說過很多次,但我還是要衷心地再說一次:
(4)畢業後表現
這12位學生有兩位(陳炯年,曹伯年)是光榮畢業,亦即畢業的論文是Impact factor 6以上,曹伯年並且獲得醫學院研究生論文獎。他獲獎之後臨床所就沒人在獲得此獎。這12位學生畢業後都留任臺大醫院,9位已獲得教職,在胎死腹中的竹北計劃中所招聘的第一批9位教員中,就有3位是我的學生,其他有2位獲NHRI(國家衛生研究院)進俢獎助,1位獲吳大猷獎,一位(許文明)獲得NHRI 的傑出創新研究計畫(OIRG)。
這些畢業學生中,有些因理念不合,價值觀迥異,早已形同陌路,更有些學生為了眼前的蠅頭小利,畢了業就翻臉不認人。不過有些仍然繼續合作,例如,陳炯年延續了我在超音波與血管新生(angiogenesis)的教學與研究;許文明則與我組成一個跨校的臺灣神經母細胞瘤研究群(Taiwan Neuroblastoma Study Group),一起致力於這個長久被忽視的兒童癌症,並使臺灣的神經母細胞瘤研究能走上國際。做mentor的人,心中要「有學位到手,大家bye-bye」的打算,好聚好散。Mentor與學生之間務必公私分明,以免往後橫生枝節。
二、碩士班研究生
目前我指導的碩士班研究生已有12位畢業,這些學生分別在3個所:1. 臨床醫學所在職碩士班(6人),2. 分子醫學所遺傳諮詢碩士班(4人),3. 醫工所碩士班(2人)。其中MD有下列7人:臨床醫學所在職碩士班:李建南、徐明洸、蕭聖謀、郭義興、簡淑錦、周靜玉;分子醫學所遺傳諮詢碩士班:蕭勝文。
臨床醫學所在職碩士班
臨床醫學所在職碩士班是1999年
錢還是小事,最重要的是這個碩士班成為醫學研究的補習班。當年我們在住院醫師的訓練過程中就多少開始接觸醫學研究,所以直接進入臨床所博士班還可以應付(我是極少數沒唸博士班的人)。然而目前的時空,住院醫師訓練完全以臨床為主,毫無研究訓練可言,要直接就讀博士班其實困難重重,也造成了前述博士班學生必須CPR的情況,因此碩士班正好填補這個空隙。
碩士班的目的不在做出偉大的論文,而是在有系統地教導研究的概念、邏輯及基本的方法學,當然還加上一些比較新的領域,譬如分子生物學。一個完
當年我贊成成立碩士班的原因之一是:這些為數不少的碩士生,在二年內要完成論文,最好的題目就是就其領域把相關臺灣本土資料整理出來,再由之衍生論文題目。臺灣醫學研究的一大弱點就是:缺乏本土資料,往往引用的是國外資料。以臺大醫院而言,竟然許多癌症的存活率都缺乏資料,相當不可思議。碩士班學生一人一個小小領域,積少成多,自然會累積出不少本土資料。這個目標多少已經實現,例如我的學生中,
隨著碩士班作業的成熟,今年的畢業生—
當別人問
遺傳諮詢在職碩士班
遺傳諮詢在職碩士班則是個無中生有的program。遺傳諮詢在臺灣一向被冷落,雖然基因體醫學耗用了鉅大的國家資源,但對遺傳諮詢卻吝於投資。事實上,如何傳達疾病的遺傳相關資訊給病患是非常重要的一環,由於我長年從事產前診斷工作,深深知道遺傳諮詢的重要性。臺灣急需一個可以提供遺傳諮詢訓練的碩士班,若要循序申請成立,可說永無實現之日。我注意到分子醫學研究所有個分子醫學在職碩士班,招生兩年後即停止運作,於是我說動當時的所長
這個碩士班既有臺大醫院做為臨床實習的場所,又有臺大心理系吳英璋教授提供諮商技巧教學,再加上臺大醫院原有的遺傳醫學就成為極為完整的遺傳諮詢program。國內絕對只有臺大才能端出這樣的菜單。學生中有MD及非MD;MD以做醫學遺傳為主,非MD則以遺傳諮詢為主,因此這個碩士班其實也是為遺傳醫學(medical genetics)培養人才。
今年我的畢業學生是來自長庚醫院婦產科的
導師之路五味雜陳
“MENTOR”原是人名,他是希臘神話英雄尤里西斯(Ulysses )的密友。在尤里西斯離家去參加Trojan(特洛伊)戰爭之前,將自己的兒子託付給自己的生死之交— Mentor,可見mentor 責任之重大。今天,mentoring 這個字主要是指在大學的研究所帶領研究生。由於MD研究生性質特殊,他們的 mentoring 需要花費更多的心力。十年來,帶領這些研究生的心頭滋味,可謂酸、甜、苦、辣,五味雜陳。回首來時路,過去我們對這些研究生在研究誠信(research integrity)方面的薰陶與要求並未特別強調。整個大環境對研究誠信不甚重視,不少機構領導者對研究誠信根本沒什麼概念,對違失者更常未深究,以求息事寧人。在研究誠信日益被重視與檢驗的當今世界,MD 研究生的養成更要注重研究誠信的遵循,因為對於掌握人命的醫生,社會所要求的Integrity必然更高。在學習過程中,若無法學好研究誠信,將來不知何時何處會變成「黃禹錫第二」,不只斷送自己的前程,更讓機構蒙羞。
最近Nature雜誌刊登了一篇“Nature’s Guide for Mentors”(Nature 447:791, 2007),其中有幾點深得我心,謹予摘錄以供大家參考。
1. The mentorship of young researchers—although fully deserving of recognition—is perhaps the least marked on all activities that take place in the university.
2. Having a good mentor early in one’s career can mean the difference between success and failure in any career
3. Those who are good mentors get incalculably more out of it than they put into it.